明代的北京,每至清明,人们带着牺牲酒水、楮钱纸锭出城祭扫,一路上人流轿马络绎不绝。扫墓时,人们拜酹哭祭,为坟墓除草添土,焚烧楮锭,将纸钱压在坟头。宣泄完对逝者的哀思,百姓们并不在乎“子于是日哭,则不歌”的古训,而要在这春意盎然的日子里踏青嬉游。《帝京景物略》卷二载:“哭罢,不归也,趋芳树,择园圃,列坐尽醉。哭笑无端,哀往乐回也。”
古人清明好插柳。清人杨韫华有诗云:“清明一霎又今朝,听得沿街卖柳条。相约毗邻诸姐妹,一株斜插绿云翘。”人们买回柳条,或插于门前,或编好戴在头上。对于不戴新柳的人,有民谚调侃道:“清明不插柳,红颜成皓首。”“清明不戴柳,来生变黄狗。”
明代北京人簪柳踏青,好游高梁桥。此桥建于元代,位于西直门外,每逢清明,春色秀美。所谓“夹岸高柳,丝丝到水。绿树绀宇,酒旗亭台,广亩小池,荫爽交匝……”
吸引人们至此踏青的不仅是诗画般的景色,更有丰富多彩的表演: “厥有扒竿、筋斗、筋喇(弹拨说唱)、筒子(变戏法)、马弹解数(马术、杂技)、烟火、水嬉。”扒竿者“立竿三丈,裸而缘其顶”,人在高空如履平地般做着各种高难度动作。再看耍筒子者,置三筒在案,先示众人以空,之后便是“见证奇迹的时刻”,但见“发藏满案,有鸽飞,有猴跃焉。”眨眼间,诸物“已复藏于空”。此外更有各式烟火,做成鱼鳖等形状,“燃而没且出于溪,屡出则爆,中乃其儿雏,众散,亦没且出,烟焰满溪也”(《帝京景物略》卷五)。这一切就如同一场盛大的嘉年华。
明代南方清明祭墓,踏青嬉戏之风也颇盛,清明祭扫早已是醉翁之意不在酒。《五杂俎》卷二载:“ 南人借祭墓为踏青游戏之具,纸钱未灰,舄履相错,日暮,坟间主客无不颓然醉倒。”
以明代扬州为例,“扬州清明日,城中男女毕出,家家展墓……走至墓所,祭毕,则席地饮胙。”更有“四方流离及徽商西贾、曲中名妓,一切好事之徒,无不咸集。长塘丰草,走马放鹰;高阜平冈,斗鸡蹴踘;茂林清樾,劈阮弹筝。浪子相扑,童稚纸鸢,老僧因果,瞽者说书,立者林林,蹲者蛰蛰。日暮霞生,车马纷沓。宦门淑秀,车幕尽开,婢媵倦归,山花斜插,臻臻簇簇,夺门而入” (《陶庵梦忆》卷五)。
明代文人张岱认为,自己生平所见,只有西湖之春、秦淮之夏、虎丘之秋,才能与扬州清明相比拟。